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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Queen of Heaven(By Riptey)(D/Hr)

翻译:懒癌翻译组· 九九


校对:懒癌翻译组· Teresa

原文地址:https://m.fanfiction.net/s/6022528/1/Queen-of-Heaven

【α】

那只蜘蛛爬上了他的掌心。


他用另一只手的小指指肚轻轻地摩挲着它的脊背,它一动不动地趴在那儿,似乎很是享受。他的蜘蛛对于他有意无意的抚摸似乎从不抗拒,尽管他至今仍不知道蜘蛛们是否拥有这种和猫同样的癖好。也许是因为这只蜘蛛对他莫名的喜爱,这使它成为他一生中遇到的第三个愿意爱他的生物——尽管三者中只有两者是真实存在的。


大概是因为蜘蛛总是习惯用毒牙来表达对主人的爱,他的手上布满了分泌着黏液的肿块。而此时此刻,它的两条前腿正在他的肌肤上摩挲着,似乎在小心地探寻着什么,尽管他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仍感到他的手在一种隐秘的期待中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他试图劝说自己耐心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终于,一点点地,咯吱作响的旧铁床,囚室里潮湿腐朽的空气,融化在霉味与铁锈味中的令人着迷的那一点晕黄灯光,渐渐地,渐渐地朦胧——是时候了,毒液在他的血管中发生着某种妙不可言的反应——心跳,重压,令人窒息的愉悦,世界在旋转,黑暗被抽离。叫嚣着的属于他的蜘蛛,或是那块用于掩体的孤零零的黑色破布,周围的一切在一片光怪陆离中被狠狠地撕碎,然后重建——


【β】


那是一条河。


他站在河的边缘,河水深及脚踝,

潋滟的波光叫嚣着涌过,像一百万只美丽的毒蜘蛛风情万种的抚摸。


那是一个梦,一个真实的梦。


伸出手细细感受着岩石的纹路,他已经能观察到手上出现的新的肿块。他抬手,用力吮吸出其中的毒液——那并不会使他中毒,相反的,他甚至开始思考这种熟悉的味道尝起来像什么——他想,他一定是疯了。


平静的河面忽起涟漪。


他再一次看见那个踏波而来的女孩,他生命中第二个愿意回应他卑微的爱的天使。


他终于还是等到了她。


将翻飞的白色裙摆提至膝盖,沁凉的水花溅上她修长的小腿。她慢慢地近了,近到他能够闻到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气息——那是散发着香草味的新鲜蜂蜜的味道,纯粹甘美。她望着他,嘴角微微上扬,阳光在她的皓齿上轻盈地舞蹈,璨若星子。


每天会面,她总是会先告诉他当天的琐碎见闻:她做的事,遇到的人,看到的风景,还有监狱外头的世界。而今天,她和哈利共进了一顿午餐。在过去的十八个月里,德拉科聆听了太多有关哈利的故事,多到他像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般了解这个曾经的死对头,而那些不愉快的过往似乎从未发生。但他在心底里却清楚地知道,十八个月的回忆都是假的,真正的赫敏从未曾像现在这般对他温柔地絮絮叨叨。


当他身处梦境的时候,一切都变得那么真实,但他知道,一旦清醒,现实将会毫不留情地撕碎眼前的一切。那个早已与他形同陌路的赫敏有着属于自己的生活。梅林总是喜欢恶作剧,当他还在受审时,他们还未曾相爱,然而他依然清晰地记得他们的初吻如何在那个绝望的宣判日发生,而她又是怎样坚定地告诉他:“我相信你是无辜的。”但这并不能改变什么,总有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要他们想,他的一辈子就会被囚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静静腐烂。


多么可悲,他与她,只能在梦里相爱,在虚虚实实望不到尽头的河岸上,在世界各地遥远城市的陌生游廊里。


终于,她停止了讲述,他们像每一对普通的恋人那般相拥,接吻。她让他躺在河岸布满青苔的岩石上,轻抚着他每一寸滚烫的肌肤,明明是破旧的衣衫,却像解开一串珍珠项链那般庄重。


“我多希望你是真的。”他轻声呢喃。周围飞舞着小虫,像他的蜘蛛那般蛰咬着他们,就好像他们真的身处河畔。


“我的确是真的。”她柔声道,“我还要做些什么才能让你相信这一点?”


“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任何我无法单凭想象虚构出来的事。”他有些怨怒。十八个月来他无法在狱中获取任何消息,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机会去验证她带来的消息是真是假。他唯一的探望者是她的母亲——那第一个愿意爱他的女人,但她也只能每月来一次,这意味着他并没有足够时间向她求证他从梦里得到的消息。“无论如何,我爱你,但你不过只是我脑海里的幻影。我猜,你之前说的对。我只能永远爱自己。”他苍白的嘴角微微勾起,无力地自嘲。


“噢,不,不是这样。”她无奈地摇头,但却没有更多时间留给她去解释了。


他撩弄着她的发梢,让她的发丝缠上他的手,划过他的伤口。


毒液的效果已经开始褪去了——根据他的估计,幻境通常只能维持短短一小时。


她的身影开始逐渐模糊。“你确实爱着真正的我,德拉科,尽管那听起来很荒谬。我敢打赌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不是你的幻觉。但不久之后你一定会相信我的,我会把你带出这个鬼地方,我会……”


【α】


蜘蛛离开了他。眼前的赫敏消失了。


他再一次吮吸自己的伤口,试图用舌尖分辨出梦中那熟悉的味道,却只是徒劳。周身酸疼却充盈着满足感,这一次苏醒的过程比以往更加疲惫,就好像他刚刚真的在河畔与她做爱。肌肤,头发,这些都湿透了,但他明白那只不过是汗水罢了。


陷入沉睡,再苏醒,他在阴暗潮湿的狱室里漫无目的地踱步。狱卒一天里只会送来早晚两餐,但他们好像从来没有发现他手上密密麻麻的疮疤,但他知道那些伤口和他的蜘蛛并不是他臆想出来的。事实上这已经是在监狱里找上他的第二只蜘蛛了,在一年前他为了验证它们是否能在死亡后留下遗体杀死了第一只,并为它的死亡哀悼了三天。


他甚至强忍住恶心吃了它,但并没有什么怪事发生,当然,之后他经历了人生中最为彻底的一次呕吐。自那之后,他开始啃咬自己的疮口以阻止它们痊愈。

在下一只蜘蛛找上他后,尽管他确实为自己辩驳了一番,“赫敏”仍在梦中与他发生了激烈的争执。“拜托别再做这种傻事了,”她显得颇为恼怒,“我总不能一直找借口溜进阿兹卡班吧!”


当太阳再一次落山的时候,他像往常一样窝在那张破铁床上,对即将来临的黑暗与痛苦怀着某种隐秘的期待——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能将她带到他面前了。这一次,他的蜘蛛来得正好。

他抚摸着它,直到它再一次将它的毒牙刺进他的静脉。


【β】


再一次睁开眼睛时,他正身处一个麻瓜的厨房。她曾经到他来过这里,这是她麻瓜父母的房子,也许是为了向他证明她带他看的一切并不是都能由他自己的臆想得到的,尽管他确实能想象得到。或许是他的梦境本身出现了什么问题。

此时此刻,他正坐在一张餐桌旁。窗户大开着,蕾丝边的窗帘被挽了起来。她的嘴唇轻轻掠过他的面颊,与他面对面坐下。

“我有一个好消息,”她快活地说道,“我刚刚升职了。”

“那很棒,”他回道,“其实我挺想知道你在现实生活中是做什么的。”


“噢,那恰好说明了这次升迁对于我们来说有多么重要——我当上了魔法法律执行司的司长。我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推动一场新的审判了。”她一定是太高兴了。梦中的“赫敏”最讨厌他否定她的真实存在,但他这么说的时候她竟然没有蹙眉。


“那不公平。”他愤然道——如果她爱他,她就不应该用这样的小把戏来欺骗他。“你就不能大大方方地承认你只是个梦吗。为什么非要跟我开这种玩笑!”

她无奈地闭上眼睛,深呼吸,再深呼吸,但再次发声时,她的语气中仍带一丝压抑不住的怒气,“好,很好。如果这令你感到愤怒,那我就不再讲了。但你等着瞧吧。”


接着,他将话题转移到她带来的“假”新闻上——那些不会影响他情绪的东西。她开始给他讲述。

最后,她牵着他的手带他来到了她童年时代的卧室。他们再一次拥抱,接吻,坠入深不见底的,蓝白相间的麻布下。

【α】


幻境消失,他的蜘蛛离开了。

他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牢房,在睡与醒间永无止境地徘徊,或是舔舐着他的疮口。三夜,赫敏已经有整整三夜没来了。她遵从着他自私的愿望。

他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渴望,渴望蜘蛛的毒牙带来的刺痛,渴望毒液在血液中发生反应的快感,就像渴望水与面包一般。微弱昏黄的阳光被锈迹斑斑的窗棂切割成光怪陆离的碎片,撒落在泥泞潮湿的地面上——在他看来,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及得上它的美,除了她,但她只是他抓不住的梦罢了,转眼便会消散无踪。


他瘫倒在他坚硬破败的铁床上。他在这种自以为的舒适中沉迷了太久,久到他以为现实如同梦境一般不可靠。光影渐渐地散了,在黑暗中碎了一地。朦胧中,他的蜘蛛回来了。它咬了他。


【β】


伦敦街头。微暖。小雨。


她的白裙子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背过手拧干沾湿的秀发时,更是不经意间透出裙下曼妙的曲线。他站在树下,视线在那若隐若现的风景上游移。

“最近我取得了一些进展,”她小心翼翼地说道,显得有些紧张——她知道他并不想听这个。“你在战争时犯下的罪行并不足以导致终生监禁。你最多还会被关一年,但我想如果你表现良好的话,我可以设法早点把你弄出来。”


“噢,闭嘴!”他逼近她,低声警告,“我告诉过你不要跟我耍这种花招。”


然而她就像他在现实生活中认识的那头小母狮子一般固执。“你有必要知情。”她气冲冲地道,“除了你我还能告诉谁!”


“噢得了吧,你只能告诉我,那是因为你本来就只是我造出来的一个梦,而不是因为什么该死的我必须知道。你当然不能对其他人讲,除非你背着我又跑到哪个家伙的梦里勾引他。”


他感到她的怒气马上就要爆发了。“拜托,德拉科,你到底在说什么鬼话!我是认真的,这对于我们很重要,而不是你所谓的什么该死的假装小游戏!”


大风吹过,满树叶片瑟瑟发抖。


“好,很好。如果我哪儿也不想去呢?如果我甘愿在这个鬼地方孤独终老呢?你想拿我怎么样?”


她湿漉漉的裙子狼狈地地贴在大腿上,然而她似乎也没有力气去拨弄它了。“德拉科,你为什么非要这样?你就不想真真正正地和我在一起吗?”


“我想不想又有什么用呢?你根本不会想和我生活在一起。这是唯一一个我们可以在一起的地方,因为没有别人看见,没有别人知道。而你现在又为什么要奢求那么多呢?”


长长的沉默。她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可以从她身体里溢出的每一丝挣扎着的气息中体会到这一点。

雨渐渐停了。

“你错了。”她柔和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的时候,嗓音有些干涩,“我会想要和你在一起的,一直是。你会明白的。”


“但我不相信。不过这没关系。你总是这样,即使在我的梦里——你总是想要改变一切,你以为它们会变得更好。结果呢?你只会毁了它们,你会毁了这所有的一切!”他几乎是吼出了这些话。


然而她依然没有动摇,睁大眼睛,下巴紧绷。“必须做出一些改变了,德拉科。想想我吧——先暂时把你的怀疑放在一边,想象一下我在现实世界里的生活吧。夜晚,我来陪伴你,白天,我计划着带你去的地方,和你说的话——那便是我的生活。两年了,整整两年,我没办法将我真正的生活透露给朋友们,哪怕一丝一毫。一旦有人发现我在做什么,我将失去我的工作。我只不过是想要光明正大地带你回家,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了。你有两个选择:要不让我为你翻案,带你出去;要不你在这里孤独终老,而我不会再来看你。但我想说的是,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你在这里消磨一生,如果那样,每一天对于我来说,都将是酷刑。”


“好吧,我当然不想你这样。”他用手背擦去前额上的水珠,伤口裂开了,鲜血滴到树下的积水里,晕染出暗红的花。“如果你真的这么讨厌这一切的话,那就滚吧!你尽可以继续享受你的新生活。如果你是真的话,那你干嘛不回到你的现实世界去!”

“哦不!”她张开手,“那不是我想要的。你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我们两个应该在一起,在现实生活里。”

“但我们不能。你只是个梦,我差不多快死了。现在想想,也许我已经要去见梅林了。无论如何,蜘蛛并没有起多大作用,我敢肯定它不是我臆想出来的。噢,梅林,一定是这样的,我一定已经死了。”他开始语无伦次地自言自语。

“你还没有死。你可以活下来的!”她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试图摇醒他,他一动不动地任她摆弄,毫无生气。“还有,我不是梦。你出去以后我会跟你解释蜘蛛的事的,但不是现在。我很抱歉它真的会咬伤你——但我没有办法,如果它不是真的,守卫会探测出它身上的魔法痕迹的。”

“我才不管这些,”他冷冷地开口,“我喜欢它给我留下的伤痕。至少那是真的。不像你。”

“停下!快停下!”她喊着,一遍又一遍。他抓着她,狠命摇晃着她,将她一把摁到树干上。她身上湿透了的布料被轻而易举地撕碎。“不,我们还没完成这件事。”她抵着他的脖子警告着,“我不会就这样让它不了了之的。”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理解她是怎么和他吵起来的。毕竟她只是他的梦罢了。

【α】

一切总是结束得太快,但他在回来之后总是能立即入睡。他还记得初至阿兹卡班的几个月里,蜘蛛还没到来,那时的他却几乎夜夜辗转,无法入眠。


第二天,怪事发生了。经过他牢房的守卫比以往多了不少——以前只有一两个。一定是有什么事使他们出人意料地活跃。他们朝里面探头探脑,盯着他的眼睛,还会在路过时踢一脚他的铁栏杆。他们互相叫着对方的名字,放肆地大声谈笑,一直到深夜。

但你的处境是不会变的,他想,这时他的蜘蛛爬上了他的手掌。棕色柔软的体毛,闪烁的黑漆漆的眼睛,爪状带刺的蛛腿伸展开来,看上去像一只八角星,每天晚上都是如此,它总是以相同的方式低下头,用上颚的毒牙刺穿他的皮肤。


【β】


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哪里的时候,他知道赫敏现在一定恨透了他。也许她从来就没爱过他。


“自从你上一次到这里以后,这儿变了许多。”她说,“你注意到了吗?”


不。当他上一次在十号审判庭的时候,他并没有闲情逸致来好好打量它,除非那时候她正在数他落座的那张桌子上的裂痕。

“你会看见的。”她继续说道,“很快你就会再次见到它的,但这一次会有截然不同的结局。”


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心中疯狂地滋长。视野逐渐模糊,大脑一片空白,他发疯般地对着她咆哮,想要冲上去攻击她。如果他打了这个“赫敏”,她真的会疼吗?她看上去那么快活,但那些可能也都是假的,这些全是他脑海里的幻影。他最后决定还是不要冒这个险,而是狠狠地一拳轰在桌上,以发泄内心的愤怒。

“你这个邪恶的女人!”他怒吼道,“你才不是我用来逃避现实世界的幻想,你是...…你是...…”他一时语塞,不顾疼痛地狠狠攥紧了伤痕累累的拳头。“你是我所犯下罪行的报应。你就是我内心的恶魔,你惩罚我,因为我想要你,除了你的血,因为我伤害你。你让我爱上你,而现在你要我为此付出代价了。噢,多么有戏剧性的故事不是吗?”

他手掌的骨骼因为过度用力而断裂,手上的伤口裂开了,鲜血顺着手掌的纹路滴了下来,她一定已经知道了。她从口袋里拿出她的魔杖想替他治疗。他感到他的骨骼一寸寸接好,但伤口并没有消失。他感到了一点欣慰,至少,为她那一点残存的仁慈。

她站在那儿,看着他,显得那样悲伤。

“我很抱歉,”她开口,“我并不想使你难过。我知道你的生活已经够糟了,但我想我需要帮你适应这一切。你很快会再次来到这里的,在现实中,我向你保证。”

他不屑地甩开她的手,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做——也许他该抓住她,亲吻她。但他很快否决了方才的想法。于是当她试图再次抚摸他的时候,他猛地推开了她。她一个踉跄撞到了身后的桌子上,棕色的眼眸中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

“你能不能让这一切早点结束?”他不耐烦地环顾四周,知道自己并没有办法逃离。“我再也待不下去了。我不想见到你。”

她双手支在桌上,勉强撑起瘦弱的身躯。“你以后最好不要这样做了。”她无力地喘息,“当你知道我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以后,不要再这样粗暴地对待我了。”

“我想我永远不会再次见到你了。”他冷哼一声,“所以我想我并没有这个机会。”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α】


他醒了,颓然地蜷缩在他的破铁床上。这一次,蜘蛛仍安然地躺在他的掌心。

它没有离开。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捏碎了它。

它几乎就像是凝视着他的眼睛,好像它就是梦中的赫敏,但他知道它不是,无论如何,它只是帮助他见到她的媒介罢了。一切只是巧合,它不过是一只普通的蜘蛛,用不断增量的毒液来制服他,直到他最终横尸于这个黑暗潮湿的狱室中。

他缓缓地松开手,蜘蛛的内脏被碾了出来,黏在他的指间。这一回,他毫不犹豫地吞下了它的尸体,这样他就不必再看见它。也许这能治好他手上的疮口,他有些疯狂地希冀着。不过既然那只蜘蛛不再来了,这些伤痕,总有一天会愈合如初。

而梦中的赫敏,也总有一天会开始新的生活吧,他想到。而无论如何,她会永远鲜活在他遥远的记忆深处,爱着他,恨着他,帮助他爱着或是恨着那样不堪的自己。


狱卒们三三两两地快步走来,叫嚣着,骚动着,就像一群刚被人捅了蜂巢的野蜂。他盯着他们,他们也盯着他,不甘示弱地踹着他牢房的栏杆,一声响过一声。他被粗鲁地拎着领口从地上拖了起来,重重地拍在锈迹斑驳的栏杆上,像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你这个狗杂种!”“操你娘的!”“下地狱去吧!”……他们咆哮着。他的伙食更差了:散发着臭味的金枪鱼,他能够辨别出是前天晚上剩下的货色;有一次甚至是一盘岩石。但他已经麻木了——赫敏走了,再也没有什么事能令他在意了。可笑的是,这一次,判决他的正是他自己。他亲手捏死了他的蜘蛛,他亲手断送了一切。

一周时间就这样匆匆而逝。他如同行尸走肉般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一点点腐烂,一点点麻木沉沦。他浑身污垢,在饥饿中苟延残喘。他怔怔地盯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伤口又裂开了,他的双手似乎已经开始感染溃烂。就在这时,他听到了看守的劣质皮靴趿垃在潮湿地面上的咯吱声响,然而却没有等到意料之中的踹门声。


看守粗暴地把钥匙插进叮当作响的锁链,一把推开了沉重的铁门。
“滚出去!”

他踉踉跄跄的出去,守卫狠狠踹了他一脚,然后刻意加重了步伐。他依旧呆滞着,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

“部里的人要见你,”看守没好气地骂骂咧咧,“梅林在上,你这种畜生就该赶快被处决。狗屎!渣滓!”


德拉科没有理会他的恶言恶语。他只是木然地跟在后面,不断地走着,走着。他想起了他的梦,想起了他的赫敏。

“也许他们真的会杀了我。”他自嘲地想,“不过,那样最好。”

行至问讯室外,守卫一挥魔杖,像蛛眼一般闪烁着的黑色锁链便铐住了他的手腕和脚腕。他慢吞吞地挪了过去,长长的锁链拖在地上发出的金属摩擦声在死气沉沉的狱室中显得格外刺耳。


他蓦地停住了。

那是赫敏,触手可及,有血有肉的,真实的赫敏。


她看向他的时候显得很不高兴,而再次见到她对于他来说又何尝不是最痛苦的煎熬?他苦涩地猜想着关于她的一切,也许她已经结婚了——和韦斯莱或者别的什么混蛋。而她又是否能有一刻回想起那个真真切切的吻?

她示意他在她对面坐下来,他照做了。她又检查了一遍门外的状况。只有两个守卫凶神恶煞地杵在那儿,随时准备找个借口给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狠狠地来一下子。

她回来坐下,清了清嗓子。

“魔法部已经对你的档案进行了重新审核,马尔福先生。”

她一口公事公办的语气。他再也无法逼迫自己直视她的眼睛,只得假装对问讯室的桌面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正如他在十号审判庭所做的那样。

“我们决定为你召开一场假释听证会。”

他知道他依然爱她,即使现在的她如此陌生。

“在听证会的基础上,我们会于下月考虑对你的保释——可能会在之后四个月内将你释放。”


“四个月?”他讶异得脱口而出,顾不上刚刚别扭的情绪,直盯向她的双眼。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用眼神将他上上下下地捋了一遍,但似乎并没有为他刚才的失态有半分蔑视的意思。

然而对于她来说,他只是个陌生人,他的一切又有什么重要的呢?而正是这种陌生,比她对他的恨意更令他绝望。

他的语气突然没来由地低落下来:“也就是说,我被释放了吧。”

她似乎被他前后的情绪反差逗笑了,“马尔福先生,难道你情愿接受原来的判决蹲一辈子监狱吗?”

他正要说是——是的,他倒更情愿在这个鬼地方自生自灭!

这时候,怪事发生了。

是蜘蛛。一只蜘蛛缓缓地爬上了他的手掌。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它。分泌出的乳白色的毒液挂在它的毒牙上,坚硬的黑色躯壳上光秃秃的,没有绒毛——它和前两只的品种完全不同。那只蜘蛛匍匐着爬上了他的袖口,钻进了他的衬衣。他能感觉到它在他的肌肤上摸索着,最终找到了他的胸膛,紧紧地贴在那里。

赫敏抬眼凝视着他。他突然想到了她的那个问题。

“不,”他叫道,“不是这样。”

然而她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告诉了他听证会的时间,匆匆地离去了。那几个守卫又梦游似的把他重新赶回了他的牢房。

当那只蜘蛛迫不及待地开始享用他的时候,透过天窗投下的斑驳阳光甚至还未开始消散。而且该死的,他发誓这一次绝对比以往要疼得多。

【β】


又一次身处厨房。

空气里游离着烧焦的气味,但他却没有见到一丝火光。窗户关得密不透风。


这一次,他没有见到她常穿的那条白裙,取而代之的是魔法部的工作长袍。


她的嘴唇抿得紧紧的:“我记得告诉过你不要再这么做。”他低下头,不敢直视那双燃烧着怒气的棕色瞳仁,支吾着,一时语塞。


“啪”,清脆的一记耳光,干脆利落——这才像她的风格,那个顽固的,暴力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女巫——那样真实的赫敏。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仍然是三年级时的那个自以为是小混蛋,活该被她一巴掌拍醒。



“我对于杀死你的蜘蛛,致以最真诚的歉意。”他的嘴角不经意间划出戏谑的弧度。


“还有呢?”她抱着手臂,故意把头偏开。

“还有,虽然那时候我并没有分清梦境与现实,但不论何时何地,以如此粗暴的方式对待一位美丽的女士总是不对的。”


他就这样静静地凝望着她,眼角带着久违的笑意。他的身上还围着蔽体的破羊毛毡,上面残留着积久而成的污垢,然而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那一刻,阳光透过亮堂堂的玻璃窗撒了进来,刚好映出他侧脸的轮廓,一如那年霍格沃茨的暖风肆意掀起少年翻飞的袍角。


他看见她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她就这样走向他。张开双臂,黑色的袍子以舞者的姿态翻飞着落下,像花一般盛开在一地光影中。

她颀长的双腿在空气中氤氲的微光里划出完美的弧度,延伸着,延伸着,一直到光所能及的尽头。

一如那一地虚实光影在梦与醒的边缘倾泻而下,遥不可及却又缠绵交错,自深深处而来,向深深处而去。

~~~end~~~

作者注:本文灵感来源于苏美神话——天女伊南娜下冥界的故事。文中对于此位女神的形象有诸多参照。而伊南娜(Inanna)的名字源自于Nin-anna,,即天后(Queen of Heaven)之意,文题《天后》来源于此。

译者注:由于无法排版,原文中以竖体、斜体区别的部分文中以【α】、【β】区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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